冰與火的建築桂冠：2025歐洲建築獎為何同時頒給巴勒斯坦的記憶守護者與札哈·哈蒂的前衛理論繼承人？
2025年度的歐洲建築獎，史無前例地將桂冠同時授予了兩位風格與理念南轅北轍的建築巨匠：巴勒斯坦的建築學者蘇瓦德·阿米里與德國理論家派崔克·舒馬赫。此獎項由芝加哥雅典娜建築與設計博物館及歐洲建築藝術設計與都市研究中心共同頒發，旨在表彰阿米里數十年來以建築保存作為文化抵抗的卓越貢獻，以及舒馬赫在領導國際級事務所札哈·哈蒂建築師事務所期間，對建築理論的深遠影響。
冰與火的建築桂冠：2025歐洲建築獎為何同時頒給巴勒斯坦的記憶守護者與札哈·哈蒂的前衛理論繼承人？
建築桂冠下的雙重鏡像：一場關於記憶與未來的辯證
本年度的歐洲建築獎（European Prize for Architecture）在雅典的璀璨星空下，做出了一個極具張力的決定，將桂冠同時授予了巴勒斯坦建築師、學者暨社會運動家蘇瓦德·阿米里（Suad Amiry），以及德國建築師暨理論家派崔克·舒馬赫（Patrik Schumacher）。這項由芝加哥雅典娜建築與設計博物館（The Chicago Athenaeum）及歐洲建築藝術設計與都市研究中心（The European Centre）共同頒布的榮譽，同時肯定了兩位貢獻卓著但路徑迥異的建築人：阿米里數十年如一日，致力於守護瀕危的巴勒斯坦建築遺產；而舒馬赫則憑藉先進的理論體系與領導全球頂尖的札哈·哈蒂建築師事務所（Zaha Hadid Architects），持續塑造著未來建築的樣貌。此刻，兩場名為「蘇瓦德·阿米里」與「札哈·哈蒂建築師事務所」的平行特展，正在雅典的歐洲中心展出，為這場建築界的哲學思辨提供了最鮮明的註腳。
以修復對抗遺忘：阿米里的文化抵抗築基術
自1991年在拉馬拉（Ramallah）創立里瓦克建築保護中心（Riwaq Centre for Architectural Conservation）以來，身兼小說家、散文家與建築師多重身分的蘇瓦德·阿米里，便將職業生涯奉獻給一項艱鉅的使命：將記錄並修復巴勒斯坦的建築遺產，視為一種深刻的文化抵抗形式。里瓦克中心所編纂的「歷史建築名錄」鉅細靡遺地登錄了超過五萬棟遍布西岸與加薩的建物；而諸如「五十個村莊修復計畫」及「救生衣計畫」等項目，更是將古蹟保護與提升在地社經韌性緊密結合的典範。芝加哥雅典娜博物館館長克里斯蒂安·納基維茨-萊恩（Christian Narkiewicz-Laine）指出：「三十多年來，阿米里宛如執行一項英雄任務，奮力地在整個巴勒斯坦國境內推廣、保護、介入、翻新並恢復重要的文化地標、紀念建築及鄉土構造物。」
建築之外的另一枝筆：為巴勒斯坦發聲的文學巨擘
阿米里的視野將建築遺產與集體記憶、乃至民族存續的命運緊緊相連。她曾明確表示：「以色列在『大災難』（Nakba）期間摧毀了近四百個歷史中心，因此，我將在西岸、加薩和耶路撒冷收復、記錄並修復另外四百個。」這種信念不僅體現在她的建築工作中，更流淌於她的文學創作之中。除了建築師的身分，阿米里也是一位備受讚譽的作家，她的著作如《雪倫與我的婆婆》（Sharon and My Mother-in-Law, 2003）及《陌生人之母》（Mother of Strangers, 2022），以獨特的幽默與辛辣筆觸，將巴勒斯坦人民的聲音放大至全世界。這種跨領域的實踐為她贏得了2013年的阿卡汗建築獎（Aga Khan Award for Architecture）與2025年的艾達·路易絲·赫克斯特布爾獎（Ada Louise Huxtable Prize），鞏固了她作為一位實踐兼具建築性與政治性的時代人物地位。
後札哈時代的掌舵者：舒馬赫的理論帝國
與此同時，派崔克·舒馬赫的獲獎，則肯定了他在建築論述領域透過建成作品與理論建樹所劃下的深刻軌跡。自2016年起，他正式接任札哈·哈蒂建築師事務所的首席建築師，監督了多項劃時代的建案，包括2023年落成的成都科幻館（Chengdu Science Fiction Museum）、珠海金灣市民藝術中心（Zhuhai Jinwan Civic Arts Centre），以及布拉格的馬薩里чка大樓（Masaryčka Building）。這些作品延續並發展了事務所標誌性的流動與複雜性，展現舒馬赫駕馭龐大團隊與尖端技術的卓越能力。他不僅是已故建築女王的遺產繼承者，更是將其設計語彙系統化、理論化的關鍵推手，確保了事務所的創作能量在後札哈時代得以延續。
參數化主義的總設計師與頭號辯士
舒馬赫最廣為人知的貢獻，莫過於他一手形塑並推廣的「參數化主義」（parametricism）。這個由他在2008年首次命名的詞彙，旨在描述一種運用先進電腦運算設計技術，生成具有適應性、流動性及高度複雜性的建築形式。納基維茨-萊恩解釋道：「舒馬赫使用這個術語，來指代在建築學中運用前沿的電腦輔助設計技術。」然而，舒馬赫那些直言不諱的理論立場——從呼籲建立一種「新的普世風格」，到對雙年展及建築學術界的尖銳批判——使他成為該領域最具爭議性的人物之一。儘管如此，他對建築創新能力與系統性整合的堅持，已將他定位為塑造全球建築辯論走向的關鍵煽動者。
桂冠之下的深意：兩種建築典範的並行與對話
歐洲建築獎自創立以來，持續表彰那些重視人文主義、創新精神，並對建成環境進行批判性介入的建築師。過去的獲獎者包括了比亞克·英格斯（Bjarke Ingels）、聖地牙哥·卡拉特拉瓦（Santiago Calatrava）等人。阿米里成為第22位桂冠得主，舒馬赫則為第23位，兩人的名字並列，共同鐫刻在歐洲建築的傳承系譜上。納基維茨-萊恩如此評價阿米里的工作：「這是建築作為文化抵抗的極致展現，不畏艱險，阿米里女士是一位格局宏大的絕對英雄。」談及舒馬赫，他補充道：「毫無疑問，他繼承了全球建築界最受矚目的職位之一，擁有將自己思想與理論付諸實踐的真正影響力。」這份雙首獎的榮譽，最終彰顯了建築在當代世界所扮演的雙重角色：既是守護根源的堅實堡壘，也是探索未來的無畏先鋒。
